唯唯鸽

【双道24h活动】世路行

　　　　——大道反隐于市，悟其无常，不可道。

　　晓星尘稍地勾唇，指挟一白子落于盘中。似是随意一笔，未挡黑子势渐长，孑立天元。窗柩外渐有喧声，扰一室浅静。他自幼深居山中，少尝烟火气，此时闻着热闹，心下不觉一动。

　　宋岚抬眸，自是瞥见他反应。心知人神绪已游，便索性暂搁了黑子，稍稍垂首思着棋局。玉子坚润，相叩只作几声清越，乍没于市井喧嚣一片，但染尘三分。

　　“子琛，他们这是…？”

　　听人言中带了惑意，宋岚循绪溯洄，渐地忆起幼时。他曾随一众师门前辈出观除祟，正逢夜市，祭景灯花火烧云一般沁没了小半边天。他自幼便不喜喧噪，只夜间返程时，不敌好奇，趴在师兄肩上探去朦胧几眼。

　　思此，他不由牵了唇梢，面仰正对人一双澈目，如被煦风拂过心尖。一时征神，倒叫人将他这副罕相看了清楚。晓星尘自是轻笑，尾音扬扬，再言便多少沾些揶揄。

　　“怎地，今日何日？”

　　如此一来，两人皆是分了心。天边有残云倦舒，清茶尚温，夕风掺了丝丝凉意，时已入秋。白子气盈，似拙，势反不可测，黑子依趋而变，隐隐成劫。

　　今日何日？已至月夕。宋岚思酌着回忆，删去观中淡寡的日课修习，余下的轶事见闻反是匮缺得很。他向来处事严谨，妖鬼邪祟的特征都晓得清楚，但对神仙妖鬼一类的市井传闻鲜有了解。

　　他几乎是将记忆胡拼乱凑，才勉强理出一篇磕磕绊绊的说辞——理不清是玉兔先踢翻了药臼还是婵娟挥斧凿开了桂树。

　　可这也不碍晓星尘听得憧憬，盛了满眼浟潋眸光，掌支了下颌，直望着人出神。他是当真涉世尚浅，全然没听过这些。宋岚说得沉稳，端了肃容，叫人看了又很是可信。便索性无论是兔仙还是金蟾，一并全当了真。

　　月光清雅，透栏泄了满室，两人皆披了浅色。宋岚声音本就透着清冷，又足了十成底气，配辉光幽然，倒甚是相宜。晓星尘细细详了他面，视线悄然摹人微蹙的眉间，耳边不觉漏去几段。待他定眼再看，吴刚也好，琼宫也罢，过在脑中，倒全成了宋岚和道观的模样。

　　一阵锣鼓嚣音响罢，宋岚骤地被截了话茬，顿了声。复尔再言，却是忍不住予了窗下几眼。

　　“今夜……便是会有夜市。”

　　晓星尘更是起了心思，却又不好直言相邀。……子琛素来爱洁，夜市人多嘈杂，当是不便。他暗想着，浅浅颦了眉角。却见宋岚望向窗外，心下悄喜，展颜便去探他口风。

　　“子琛可是对夜市有兴趣？”

　　宋岚晓了他意，不与他缠，闻言稍地挑眉，语气且松下一分。

　　“人烟喧杂之地，修道者应是不宜常去。”

　　晓星尘觉了他的动摇，眼下便执拗起来。但撑了端肃架势，给人条条列项地举了好处，末句更是十成真挚，抛过澈眸中盼意烁跃，一瞬险些叫宋岚信以为真。

　　“今日是中秋，且也不常。我下山之前从未听说，下山之后也从未去过……何况，同子琛行，我甚喜。”

　　宋岚本欲再拒，言出了口反只一声叹。窗疏，桂影透栏入了，枝影颤随风，幽香侵过，边沿浅镀一层晕。几上残局未尽，便是与冷茶一齐搁了。

　　“……罢，我随你去便是。”

　　杭州金桂自有盛名，此地却非苏杭繁市，沿街桂木稀疏，大多只间栽了银杏杉柏。水巷傍河而建，街道曲而温敛，湖波澹澹，倒影沉映一璧。桂香馥郁，夜风吹散七分甜芳，反添得几分清雅。

　　他二人整装出行，皆是揽着拂尘，负了剑。二人相视一眼，只叫晓星尘噗嗤笑出了声。宋岚一时并未觉异，再想，忽地一愣，讪讪推门拎走了钱袋。

　　说是节庆，气氛自然不同往常。燃灯扎结通彩，也算得是热闹非常。河道浮了稀疏几盏莲灯，制得拙朴，多是放了家和平安的愿签。沿街摊上间地腾几片白雾，炒炸物的香气撩一丝烟气弥漫开了，吆声伴市井俚语袭八面四方而来。虽不至摩肩接踵，也远超了二人往日的认识。

　　嘈嘈人潮中难免磕碰，宋岚暗暗蹙了眉，脸色稍稍有些发白，忽地移开半步，敛力以拂尘带稳一个脸上脏兮兮的小童。晓星尘稍稍走得快了，不时回头朝他望望，透了红纸的烛光渲出三寸天地，映得他面似带绯。

　　“子琛，人太多了。”

　　他一句似是做解，更像是给自己正理，便是错了人视线，回身轻轻握住了至交的手腕。本该觉兀收手，余光忽地瞟见了新奇事物，一时心喜，直带了人行到那铺前。

　　宋岚顺了人拉，揽稳了拂尘，面上仍是一派端肃容，恰与铺上一副怒目鬼面看了对眼。那鬼面生着独角，边角饰了黑鬃，工匠手巧，绘了繁纹不说，眶边还细细描了金。晓星尘见了，唇边自是荡了笑，他略看了样式，顺手摘下一副雪白的狸面。

　　“哎呦，两位道长眼光当真不错!这个白的，是按着《山海经》上的神兽绘的。您瞧瞧这雪白的毛儿，狐狸毛，货真价实的，可不带一点欺!”

　　店家是个精明务实的汉子，一身横肉，倒是手巧口快。吆喝也不同江南口音，隐隐透着些爽利。

　　“一样价随便挑咯——单一副给六十六铜子，两副百个铜子便给拿走，怎样？”

　　晓星尘被人念得一愣一愣，当下便点头应允拿两副。他端了狸面上帖顺的雪色细绒，忽地起心，抬手轻轻戴在挚友面上，掩去人半面冷疏。宋岚往日一身玄衣，姿正地拒人千里，自是搭了半目雪狸似的面具，反显得近人几分。

　　宋岚摆摆头，自行调了面具松紧，翻钱袋与店家交付。晓星尘心喜，转眼又叫旁的铺子分了心。猝然，他眼前黑影一晃，面具稍凉，轻柔触上他颊，引他稍地瑟缩。唇上忽得浅触，似蝶翼掠过，稍有暖意，又幻梦般地熄了。

　　他理了理面具，除却嘴角弧度温柔，上目怒意滔滔，倒给他增上几分不可说的肃意。他盈了笑，直指一旁的小巧点心，眸中现一片星汉熠熠，胜似拓得天幕其中。

　　走街串巷，他二人皆是生疏，眼下却正歪打误撞，装得副最时兴的扮相。只是晓星尘万万没有料想到，宋岚的疏拒已是累了多年的常态，就算假面柔下眉角，周身仍带肃然。沿途商家喋呶，却都只对着晓星尘一人吹销。

　　不一会儿晓星尘便抱了满怀物什，宋岚却也不拦，只念着人高兴，便都随了人去，伸手接了人拂尘和一堆稀罕玩意儿揣入怀中，另一手又给人轻轻牵了，随人流带着缓缓挪去。

　　一旁早几日便搭起了祭月的高台，仿得是琼宫的模样，又只学见了浅显毛皮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，但不碍戏班子演得投入，昆调腔声婉转跌宕，甚是动情。

　　幼时所憧的，大抵便是这一番烟气。他观着众生百态，或裕禄或贫苦，或喜或悲，皆碌碌而为，就此便过一生。他与星尘皆掩了半面，与俗间混在一起，仍得几分格格不入。

　　心下怅意正悄生着，唇边忽地湊了一块糕点。宋岚回望了人一眼，神色带些不解，却是下意识依了他意启口咬下。

　　雪白的一块糕点，上戳了五瓣的梅印，皮含着酥意，内陷却透出浅淡的一股枣香。已算是很清淡的糕点，可他不喜甜腻，品鉴无能。但迎了挚友满目期待，恨下心来，也只十二成违心地回了人句。

　　“好吃。”

　　夜市人声喧杂，他自是清楚。糕点偏过甜腻，也违了他一惯清淡的口味。不知是不是恰逢这一轮皓月清辉，涮淡了尘烟，宋岚细细嚼着糕点，须臾间有了“倒也不赖”的想法。

　　晓星尘拉他的手沁了秋凉，此时反于他心底徒生一簇暖意。面具隐没之下，眉间蹙意渐融。他稍地动了指尖，忽地似怯，便是再未曲了。

　　明明仍在街巷中，他却兀地嗅得一丝浅雅的桂香。友人向来着一身素色，纵穿梭人群中，也若踏了月色而来。月色是虚，似秋水凉润，又缥缈如昙。分明已经握住了手，心下却仍感不安，好像这人顷刻就要散成一缕月尘。

　　街要走尽，人渐阑珊，星亦疏点。道途尽头，只余桂树一枝。月晕胧胧，浮云悠然，两人并行着归去，皆是觉了乏意，相伴无言。

　　或许总要到世中行一回，才始知人生久苦，苦罢，便还得甘来。浅淡舐罢，便留腔孤勇，哪怕孑罢也能闯荡余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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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有半个钟了，慌慌张张写我的小作文…。
💫岚岚的面具是腓腓，星星的是獬豸x是反过来的，互相给对方戴上了☆
💫他们次的是贵妃饼。提前给瓜瓜寄了一盒嘿嘿。
原定的烟花最后还是没有写出来，局残情节也有些残缺。应该会在以后的文里补回去嗯嗯。这篇最开始的想法就是“既然第一篇仙飘飘的，这篇就烟火气一点吧。”
感谢子卿给我的梗，梗是好梗，但是感觉没有写出来
✨ @卿云. 感谢雁声太太给我想的名字…!起名废真的很痛苦了（喂【不敢艾特】
感谢洛白白的付出♡♡真的很努力也很辛苦，活动成功真是太好了。
混在一众神仙中的一只小鸽子ww
拉低了粮的水平真是不好意思啦x
希望大家能够喜欢/////////